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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陶家族

曾財萬--阿萬師
曾財萬

今(二○○四)年七十二歲的曾財萬,可說是鶯歌地區僅存幾位舊時手拉坯技術大師之一,又稱阿萬師的他從十三歲開始接觸陶藝,迄今已有六十年之久,阿萬師目前身體康健,,可說是見證鶯歌近六十年來從傳統走向現代的一部活歷史。阿萬師五名子女中,有四人(長子正吉、三子正松、四子正棋、五子正隆)克紹箕裘投入陶藝創作,繼續在鶯歌發揚傳統製陶藝術。

阿萬師二十歲時在尖山埔「烏煙土」的窯廠工作,後來「烏煙土」過世後,改到「潮州」工作。後來他在尖山埔一直作到卅七歲,之後才回到文化路租下蛇窯一半使用權,正式成立工廠。當時阿萬師租用的芭樂埔蛇窯是吳、王兩家所共用,窯旁廠房則分為兩家私人所有,阿萬師則是向吳家承租蛇窯一半使用權。後來因為公家財產出現糾紛,他在民國六十年時自己在住家後面蓋個一座蛇窯,一直使用到七十四年才拆掉。

阿萬師回憶,早期的鶯歌以蛇窯為最大宗,至於四角窯等都是後期才出現的。蛇窯的好處是燃料費比較節省,燒製的量也大,尤其是夏天時候更是如此,但要控制蛇窯溫度卻殊為不易,因此鶯歌早期還有一項特殊行業,叫做「燒火師父」。「燒火師父」依據火色(溫度)、氣候、風力及下雨與否四項因素來判斷窯內溫度及是否添加柴火,也因為燒製結果事關幾個月來的心血,「燒火師父」工作時間雖短,但薪水往往比拉坯師父高上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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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萬師專文
曾財萬(阿萬師)採訪撰稿:陳俊雄 / 時間:2004年7月25日下午一時半 / 地點:鶯歌文化路阿萬師自宅
現(二○○四)年七十二歲的曾財萬,可說是鶯歌地區僅存幾位仍保有舊時手拉坯技術大師,阿萬師從十三歲開始接觸陶藝,迄今已有六十年之久,也讓他練就傳統製陶的十八般武藝。 阿萬師除了手拉坯梨皮壺頗負盛名,對鶯歌早期製陶文化、蛇窯利用都有深刻觀察,阿萬師五名子女中,有四人(長子正吉、三子正松、四子正棋、五子正隆)克紹箕裘投入陶藝創作,繼續在鶯歌發揚傳統製陶藝術。 阿萬師目前身體康健,在拉坯之餘還能暢談早期製陶歷史及辛酸,可說是見證鶯歌近六十年來從傳統走向現代的一部活歷史。
接觸製陶
我在日治時期昭和六(一九三一)年出生,由於小時候家境不好,光復後在十三歲左右(按:阿萬師十三歲時二戰尚未結束,正確年代應約在一九四五至一九四六年)在文化路附近的窯場打零工,賺些微薄工資貼補家用。

最早接觸製「仔」(「陶」的台語古音)也就是打零工的時候,我常常趁師父上午還沒上工時,偷偷去用轆轤學習手拉坯。由於初學技術不好,還常常因為弄濕輪盤(●踢的地方)而挨罵,但可能是我的手比較巧,才剛學三天我就會拉出陶製火爐裡面放炭火的小圓盤(●此一部分請聽錄音內容修正)。那個時候製 仔不好,待遇又低,我曾經一度跑去大漢溪旁採石頭。 當初採石頭是以裝有「銅凹」的輕便車(●似乎是類似輕便車的運輸工具,但不是用輪子驅動)搬運,因為當時年紀小力氣不夠,經常一個不小心,就把「銅凹」車翻掉使得車上石頭也掉落一大半,這樣的錢實在很難賺,所以我才又回到合興窯工作。

前進尖山埔
在文化路的窯場上製 ,工資只有五千六割(早期計算製陶師父工資的單位),這樣的新水實在太少了,我在廿歲那年到了尖山埔「烏煙土」的窯廠工作,工資大約是八千割。

早期的鶯歌製陶師父與老闆之間沒有契約,都是以領「過年錢」為承諾,只要師父農曆年前領了老闆發的「過年錢」,就代表要在這家窯場再待一年。

不過,各家窯場之間工資不盡相同,有的作一組茶杯可以拿五角,有的卻只有四角,製陶師父生活相當辛苦,也有不少人經常因為工資問題而四處換老闆,但我不喜歡經常更換工作環境,「烏煙土」過世後,我才改到「潮州」工作。

「烏煙土」製 仔的功夫真是一流!我也向他學了很多作 仔的技巧功夫,不過目前鶯歌除我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烏煙土」的弟子,而「烏煙土」過世後,聽說後代也好像不再從事陶藝製作。

早年的 仔要在傳統窯爐裡面燒,成品良率高不高,除了必須嚴格控制燒製過程外,師父手藝更是重要,但在瓦斯窯、電窯時代裡,師父手藝也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注重了。

早期燒窯時,利害的師父作的東西好燒又不會破,作品又漂亮。但就是有的師父作品,經常在燒製過程中變形、破裂。師父手藝好壞,只要打開窯爐一看結果便知。

以前開採的瓷土經常摻有石頭等雜質,所以也會影響到成品結果,由於拉坯師父必須要對自己的作品負責,所以當時師父除要專注提升拉坯水準,還要自掏腰包雇人練土,把黑土、紅土以比例攪勻、剔除雜質、打散土裡的空氣。

現在的瓷土取得方便,年輕一輩根本就不知道早年的師父還要自己練土。幾年前就有個大陸製陶師父來到鶯歌參觀,以為我沒有經驗向我「討教」練土、打散空氣的技巧,經過示範他大吃一驚,這才知道鶯歌老師父的功力不容小覷。

早期尖山埔都是吳姓人家製陶,他們採用的是手拉坯技巧,和福州師父土條做法大不相同,但到後來尖山埔也不完全由吳家稱霸,有不少窯場都是自己經營。

我在尖山埔一直作到卅七歲,之後才回到文化路租下蛇窯一半使用權,正式成立工廠。

傳統蛇窯技法
從尖山埔回到文化路,因為沒有財源自己蓋窯,所以我就向別人租窯成立工廠。當時租用的芭樂埔蛇窯是吳、王兩家所共用,窯旁廠房則分為兩家私人所有,我則是向吳家承租蛇窯一半使用權。

後來因為公家財產出現糾紛,我在民國六十年時自己在住家後面蓋個一座蛇窯,一直使用到七十四年才拆掉。

早期的鶯歌以蛇窯為最大宗,至於四角窯等都是後期才出現的。蛇窯的好處是燃料費比較節省,燒製的量也大,尤其是夏天時候更是如此,但要控制蛇窯溫度卻殊為不易,因此鶯歌早期還有一項特殊行業,叫做「燒火師父」。

蛇窯燒出的成品良率、品質要好,「燒火師父」的功力尤其重要,「燒火師父」依據火色(溫度)、氣候、風力及下雨與否四項因素來考量。利害的「燒火師父」無須溫度計輔助,就可以一眼就從窯身觀火口判斷窯內溫度及是否添加柴火,也因為燒製結果事關幾個月來的心血,「燒火師父」工作時間雖短,但薪水往往比拉坯師父高上數倍。

我的蛇窯燒陶大約要花兩天兩夜才能完工,當年常和一位比我大上十二歲的林姓燒火師父合作。這位林姓燒火師父是個從大陸撤退來台的老兵,他雖是來到台灣後才學,但在累積多年經驗後,林師父只要看一下火焰就能準確判斷窯內狀況,和他合作真是非常愉快。

大陸開放探親,雖然我一直勸他不要回去留下來幫忙,但這位林師父還是堅持返回故鄉,聽說已經在大陸過世好幾年了。

蛇窯不容易控制溫度,加上成品好壞又和製陶師父功力有關,以前製陶師父每個月領錢,但老闆卻要在成品出爐後才能賺錢,當初這段燒窯生活真的很艱苦,哪像現在使用電窯、瓦斯窯般的輕鬆?

鶯歌業者先後將蛇窯淘汰改用電窯或瓦斯窯,我因為資本比較不夠,一直到七十四年才把蛇窯拆除改用電窯,而我的蛇窯也是鶯歌最後一座拆除者,現在想想還真後悔,如果我一直把這座蛇窯保留,現在不就可以當作觀光景點?

陶藝交流
我去過韓國、日本等地,也有看過他們作?仔的情形,韓、日作法和台灣剛好完全不同。韓、日兩國師父都習慣以順時鐘方式來製作,但在修坯時卻是以逆時鐘方向來修,因此製作坯體都比較厚,一切完全依賴修坯,製作速度也比較慢。

我在六十歲那年我曾經去參觀過韓國的?仔工廠,他們老闆看我年紀大,以為我沒辦法作,我們就相議同時拉坯看看誰的速度快,沒想到我已經拉好一支龍罐,這個韓國?仔場老闆的才做好一半。

這個老闆知道我是?仔師父,立刻請工人拉開紅地毯,把我延請到貴賓室裡奉茶,甚至還力邀我留在韓國指導技術,但我以在台灣還有事業為由只能婉拒。

這個韓國老闆自知工廠裡的東西沒法在行家面前出手相贈,乾脆豪爽地把祖先留下來的一片青瓷送給我,這塊青瓷的色澤、紋路和現行的青瓷花色完全不同,應該是超過百年以上製品,也足見這位韓國?仔場老闆對我們台灣製陶師父的肯定。

製陶甘苦談
現在從事陶藝創作者,大概難以想像以前完全依賴手工製造,從練土、拉坯、燒製過程的辛苦。

我從初學拉坯開始,就一直使用傳統人工轆轤,後雖然電動轆轤上市,但由於費用太高,一直用到我兒子(按:阿萬師的三公子曾正松,當時約民國五○年代末期)都還有用過腳踢轆轤,現在年輕一輩哪還知道用腳踢轆轤慢慢拉坯成形的困難?

鶯歌不少老師父早年都學到燒窯技術,因此泰半也都會自己設計窯爐,以我在六十年間設計的蛇窯,只雇用工人夯土製造一萬多塊土角磚,自己花了十多天的時間慢慢疊出高、寬各為六尺的窯身。

◎以前燒窯很辛苦啊!
燒窯必須全程注意窯爐內部狀況,隨時注意加減柴火、增減窯頭進氣及煙囪的排氣量,片刻也不能放鬆,現在電窯、瓦斯窯做法比較輕鬆,而且對於坯體要求也不像以前那麼高,以前鶯歌好的師父,做出來的?仔輕薄好看又不容易燒壞,差一點的師父作品就會因為燒製時收縮而破裂。另外,把作好的坯體放在蛇窯裡疊燒的技巧也幾乎快要失傳了,這種疊燒方法,必須要一層一層小心的把?仔疊到蛇窯裡面,一旦一疊倒塌後往往就會形成骨牌效果,導致蛇窯裡一目一目的製品向骨牌般地全部破裂。

製陶迄今六十年,我就碰過一次整個窯爐成品全部破掉的慘痛記憶,幾個月拉坯心血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工人薪水、家裡開銷也全部沒有著落,看得我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以前燒窯從觀火口看溫度加減柴火,不像現在有溫度計可以參考,我曾有過正由觀火口看窯爐溫度時,爐火被一陣倒吹風捲起,還把我眉毛都全部燒掉的經驗。

現在陶瓷業分工精細,從釉藥、瓷土、窯具都有專人供應,不像以前都要由師父一手包辦,但現在年輕一輩的學得技巧卻也相對少了很多,只會作些造型的東西,卻不重視基本的功夫。以練土來說,以前的師父也要學習如何挑出土裡的雜質、空氣,燒陶時才不會爆裂,但現在的學院派只用現成瓷土,或許連練土也不會哩!

這些老傳統雖然都在時代進步下落伍,但現在的年輕人卻全部都不會,舊有傳統無法保留只能任它逐漸消逝,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