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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線上展覽 > 特展 > 青韻流動 東亞青瓷的誕生與發展
  • 青瓷 一條觀看與內視東亞文化的路徑
    江淑玲/策展人
    隨著近年來亞洲在政治、經濟及社會的急遽發展,亞洲文化是什麼?何謂亞洲文化的現代性?這些建構自身文化身分的議題,成為許多當代藝術展演關注的主題。在過去許多大型的藝術展覽中,亞洲往往被視為是相較於西方的他者,無論是從後殖民或後現代的論點出發,總是難脫這樣的困境。
    相 較之下,現代陶藝或由於其材質特性,以雕塑造形及對容器觀念的思考較常見,較少涉及此一方面的論述及呈現,而形成有別於其他藝術領域的創作氛圍,然而當我們觀看許多亞洲陶藝家的現代創作時,仍不免有亞洲的聲音在哪裡之感。因而,當本展主題設定為青瓷這個緣起中國的藝術品項時,這提供給我們一個角度來重新審視亞洲文化。我們將重點放置於臺灣、大陸、日本、韓國這幾個傳統文化意義上彼此深受影響的區域,而青瓷恰可以成為連接它們的切入點。

    觀諸青瓷發展,從商周原始瓷逐漸成形,至東漢時,青瓷燒造技術已臻至成熟,歷經魏晉南北朝、隋唐,於宋時達到高峰,此時青瓷燒造技術也傳入高麗(今韓國),在形制上影響其青瓷發展,隨後高麗青瓷也展現了高度的工藝美術成就,直到17世紀日本也開始在九州有田一帶燒製瓷器。另一方面,美麗的中國瓷器隨著海上貿易,運送到世界各地,土耳其的托普卡宮中,一千多件的青瓷收藏即是最顯明的例證。無怪乎,青瓷被視為是東方之美的化身,由法語Celadon轉譯的雪拉同/賽拉同,指的就是青瓷。

    時移境往,1709年薩克森的煉金師貝克格破解白瓷製造的秘密,從此西方發展一日千里,而後英國的工藝美術運動、現代陶藝的萌芽,更引領現當代陶藝潮流。在東亞區域中,日本較早受到西方潮流影響,民藝運動的開展,一般認為不無受到工藝美術運動的啟發,再加上重視傳統的態度,從而建立陶藝的現代性等探討,見之於陶藝創作與論述,較諸大陸與韓國時間要來得早。由此觀之,放置於青瓷如此深具傳統色彩的陶瓷主題來看,也不難理解區域間發展的延遲性。今日,臺灣、大陸、日本及韓國四地的作品追溯宋代青瓷、高麗的翡色青瓷有之,對於造形的追求與觀念表現的現代青瓷作品,也可見到,展示不同風格作品的同時,亦可看出本於自身歷史文化脈絡所帶來新的藝術思考。

    以下我們從四個面向,來探討今日東亞青瓷的面貌。


    傳統的況味
    對於全身心投入青瓷創作的藝術家而言,傳統是他們不可或缺的養分。四地的藝術家,如臺灣的林葆家、蔡曉芳、蔡永宜及許德家等人;日本自明治時期的帝室技藝員初代宮川香山、三代清風與平、初代諏訪蘇山至人間國寶三浦小平二、中島宏及藝術家川瀨忍等人;大陸龍泉的工藝美術大師,如徐朝興、毛正聰及夏侯文等人,他們崇仰中國宋代青瓷的藝術成就,從釉色與形制出發,完成自身的陶瓷藝術。韓國的黃鍾九及崔仁奎等人,從高麗青瓷的翠綠色以及線刻與鑲嵌的技法著手,逐步形成個人的藝術風格。在這些追求傳統況味的藝術家心中,故宮舉世無雙的汝窯與南宋官窯收藏,讓不少人都有在故宮中流連忘返的逸事,他們深受這些古代陶工窮其一生的心血結晶所展現深刻之美召喚,無論時代如何演變,傳統始終都是這群從事青瓷創作者孜孜不倦的追求。


    現代的創新
    在這裡現代的創新有二層意義,一是從青瓷傳統出發進行新創作,另一種則將青瓷視為創作的材料。從傳統出發的青瓷創作者,往往經年累月累積對於傳統青瓷技藝的磨練,卻又從中轉化傳統元素賦予新意,韓國金壽正將高麗青瓷的紋飾轉化成造形表現;臺灣蘇保在凸顯南宋官窯黑胎青瓷轉化為造形表現;日本三浦小平二展現宋代青瓷的釉色之美的同時,也混合中近東的裝飾元素;大陸陳淞賢則於現代簡潔的器物造形中,加上龍泉青瓷的傳統特徵。將青瓷視為創作的材料者,有的是純粹因青瓷溫潤的個性,適宜他所追求的藝術表現而使用青瓷,如臺灣的章格銘結合異材質如木材及不銹鋼的創作;沈東寧則是藉由化妝土與青瓷兩種媒材的矛盾性,展現天地山水對比的特質。而純粹以青瓷進行觀念創作的作品,則多見於年輕世代的創作者,如韓國的俞義
    正、姜俊榮、崔寶蘭,臺灣的傅永悌及王怡惠等人。


    區域的特色
    從明治以降的帝室技藝員至人間國寶,我們可以看到遠追中國宋代的新古典形式與釉色之美的作品,及至現當代,抽象造形與現代陶藝的觀念表現,其中,岡部嶺男的青瓷,可謂是從「傳統」概念的建立,進而展現日本青瓷創作中的「現代性」思考的藝術家。深見陶治與鈴木治是從青瓷澄清的釉色及質感中推展想像的作家,前者從抽象化的姿態中喚起宏偉的想像,後者則從簡潔的形體抒發詩情與鄉愁,兩者皆呈現日本簡練極致的造形美學。
    臺灣的藝術家作品則展現其受到中國、日本文化的影響之餘,亦在青瓷表現的形式上進行多元的實驗。林葆家在青瓷器上做抽象表現繪畫,陳佐導以青瓷為主調,與其他釉藥在作品上進行色彩的遊戲,林振龍於幾何量體上進行色塊處理,靈感來自蒙德利安,而中堅世代則在造形上與空間相應和。大陸的青瓷創作受到傳統深刻的影響,浙江龍泉於上個世紀50年代開始進行青瓷復燒工作,影響所及,今日包括學院背景的藝術家等大陸主要的青瓷創作者多聚集於此,產區陶藝家在釉色、裝飾紋樣與器皿造形方面,是以傳承和發揚中國古代青瓷的工藝和審美意境為主要追求,接續這樣的工藝美術傳統,新一代的產區創作者吸納現代藝術形式觀念和創作方法後,轉化與應用於他們所擅長的傳統技藝的資源和能力方面,也達到了一定的水準。

    韓國作品則展現轉化高麗青瓷的製作傳統,並對其進行創造性批判,也令人耳目一新。


    器與用之美
    在青瓷發展的歷史中,容器及陳設器製作,如茶具、碗碟、香爐等一直是主要的品項,從本次古文物展品中即可看出,反映到現當代的作品中,容器類的作品亦是本次展出的大宗。傳承千年的青瓷製作,無論是在釉色形制,都有其歷經千錘百鍊留下的經典,持續在現代陶藝工作者手中演繹著。然而隨著現代陶藝的發展,逐漸模糊了藝術與實用的界線,甚至影響了作品的功能性,這其中的關鍵處,乃在於拿捏藝術表現與實用功能尺度之間的失衡。舉例來說,如造形壺與實用茶壺的區別,前者意在展現藝術家的心象,容器造形是藝術家展現觀念的載體,這類的作品多半不具有功能性,而是近似雕塑表現的存在,如臺灣張清淵及大陸周武的作品。另一類則在觀念表現與實用功能間,藉由作品進行交互辯證,如臺灣方柏欽的作品。實用茶壺則以茶與使用者為主
    體,藝術家固然可以將其陶藝表現放置其中,然而最終還是要以能表現茶的最好樣貌為依歸,因而在製作上必不能如造形壺般天馬行空,而是在已有一定規範的形制上去推敲,諸如圓壺、方壺的比例,往往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在1928年12月出版的《工藝之道》中,柳宗悅認為,「用」與「美」所結合的工藝必須是耐於日常使用。對於工藝之美,他即以「用」是「美」的泉源的觀點,為其「民眾工藝」—「民藝」的精神所在下了如此的註腳,援用來詮釋實用器皿的精神,也甚妥切。本展中,我們將茶具及香具以茶席與香席形式呈現,營造使用空間的氛圍,意在彰顯器與用之美的結合。
    大陸對於器皿的思考,則從悠遠的歷史積累中,為喧囂的現代陶藝指向一個古典藝術美學的實踐。青瓷較之於其他的陶瓷門類,是具備了一種更為強烈的抽象形式感,以冷峻的色釉與體制嚴謹的器皿造形相結合。青瓷特有的冷抽象的品質,將當前大陸現代陶藝回歸至具本土意義的古典精神,意即說青瓷的現當代創作語言的多元化拓展,及其人文與社會內涵的豐富化和複雜化,是與一種以器皿的歷史與文化觀念的現代性的延拓和遷變的歷程緊密聯繫在一起的。


    結論
    青瓷以其自明的,流轉了千年的文化底蘊,為我們言說東亞文化的典範。本展從歷史的流轉,進而探索藝術風格的演變,美學典範的轉移、區域文化的再現,到時代性的彰顯等,這些面向於本展中共冶一爐,在橫向與縱向的交互指涉中,透過青瓷,我們觀看且內視自身的文化,從而通向一個建構新時代青瓷藝術的開端。